四阿哥是在卯时三刻的时候醒来的。

他苏醒的时候，看见屋子里亮堂堂的，外面时不时传来几声轻轻的脚步声，依稀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，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。

可才合上眼睛没多久，他就又意识到不对，这天这么亮，怕是误了时辰了。

“苏培盛！”四阿哥想高声喊，可一张口，嗓子却沙哑得很，他想坐起身来，浑身却酸痛的厉害，一点力气也没有。

“胤禛。”

佟清容听见动静，绕过屏风走了进来。

四阿哥看到她时，眼睛圆睁，“额涅，您……我”

他想起身，佟清容伸出手按住他，“躺着吧，你才刚退烧，上书房那边，额涅已经帮你请了假了，你皇阿玛先前来看过你，得知你没事才走的。”

四阿哥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，“我发烧了？”

“是啊，你这孩子，就吃那么一点儿，却写了一晚上的书，我可问过上书房的师傅，没布置这么些功课，你这么着，事倍功半不说，还伤身体。”

佟清容没怎么跟这个岁数的孩子相处过，只能斟酌着劝他。

四阿哥脸上一红，自觉有些丢脸。

他刚要说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，肚子里咕噜噜的声响就响起来了。

佟清容微微一笑，“我猜你醒来后也该饿了，苏培盛，叫人传膳。”

宫里头规矩，病了后得饿几日，清清肠胃。

可佟清容听说这规矩后就不答应了，孩子本就是饿坏的，再饿几天，那还能好？

她嘱咐御膳房熬了小米粥，又切了咸鸭蛋、腌黄瓜、焯菜心，拿那白菜只要那菜芯，焯水后清炒一下。

还别说，这几道小菜，四阿哥就爱吃那焯白菜。

四阿哥看着对面跟着一起用早膳的皇贵妃，都有些恍惚。

小米粥熬得开花，上面一层厚实的米油，送进嘴里是淡淡的米香，饥肠辘辘的肠胃隔了一天一夜，得到这温暖的熨帖，那股子暖意慢慢蔓延开，就连嘴里那点苦涩也仿佛被压了下去。

吃了早膳，四阿哥就想让佟清容回去。

佟清容不是没看出来，她是还没到走的时候，捧着茶盅，她对四阿哥问道：”胤禛，太医说你郁结于心，怎么，太子又给你气受了？”

“没有，不是。”四阿哥摸摸鼻子，“儿臣没什么气。”

“你说这话，可敢跟额涅对视着说。”佟清容多少也算活了三十多年，哪能看不出一个六岁小孩是不是在说谎。

四阿哥不说话了，抿着嘴唇，一张苍白的脸上透漏着一股子倔强。

苏培盛在旁心里都急了。

佟清容看看四阿哥，又看看苏培盛，“苏培盛，你怎么伺候主子的，主子受了委屈，你知不知道！之前我没怪你，是为着你主子病还没好，现在我问你，谁给四阿哥气受了，你们怎么伺候的四阿哥，把人伺候成这样！”

佟清容温和的时候温和，可发起威来，却也不是吃素的。

她不高声不骂人，句句话却问得叫人头发发冷。

苏培盛忙跪下，“娘娘，奴才有罪，奴才一时疏忽……”

“甭跟我说这些场面话，旁的不说，四阿哥我可是交给你跟李嬷嬷照看，这会子要不把李嬷嬷也叫来问问。”

佟清容说道。

她心里跟明镜似的，苏培盛、李嬷嬷这两个头，一个管着太监，一个管着嬷嬷宫女，四阿哥有什么事，他们俩能不知道？

“别，额涅！”四阿哥急了，抓着佟清容的手，“我我……”

佟清容看见他急的满头大汗，心里越发疑惑，但刚要开口，就见四阿哥做出干呕的模样。

她吓了一跳，赶紧拿桌上的渣斗给他接着。

四阿哥干呕了好些出来，刚才吃下去的可都吐出来了，屋里头弥漫着酸臭的味道。

苏培盛等人吓得不轻，待要叫太医，却被佟清容喝住了。

佟清容叫苏培盛去倒一杯水来给四阿哥漱口，又叫人把门窗都开了，鎏金炉子的香也掐灭了。

得亏今日有些风，呼呼刮着把那味道给吹散了。

佟清容给四阿哥顺气，叫其他人都下去，只留下苏培盛伺候，玉虹去外面守着。

四阿哥的脸上这会子很是苍白，他的眼神散着，就连佟清容给他擦汗，这孩子也没躲开。

佟清容看向苏培盛，“说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苏培盛看四阿哥那样子，咬咬牙，“奴才不能说！”

佟清容看着苏培盛，又气又好笑。

这倒是个忠心的好奴才。

“你不说，你不说，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！”

“额涅，别怪他，我说我说。”四阿哥这才回过神来，他苍白的小脸看似没有表情，但似乎已经哭出来了。

“我知道额涅您不要我了。”

？？？

佟清容哪里想到，自己会从天而降一口大锅。

“谁跟你说的？”

她脑子里立刻想到赫舍里氏。

“是李嬷嬷。”见四阿哥开口，苏培盛这才说道：“李嬷嬷告诉阿哥，奴才劝过阿哥，这事不可信，但您这些日子有些反常，所以就就……”

佟清容：“……”

这叫什么个事。